道思作颂

【黑虹/跳蓝】闲事偶记·其二(02)

还有个03就写完这篇啦,下节虎崽会出场~

 

所谓七剑合璧风云暂歇,各大门派世家陷入无所事事中。然则海晏河清承平日久,必定有好事者耐不住寂寞跑出来搞点事情。

 

不过这次搞事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而是以百晓生为首的消息贩子门。

 

在之前,每代的七剑都特别隐秘低调,别说他们的长相如何,有时候连几男几女都无从知晓。这次好不容易集体出场,百晓生他们哪里还坐的住。

 

大家有鸽的放鸽,有鹰的放鹰,撒开天罗地网搜集各方消息。

 

百晓生兴冲冲带着三五好友去了趟武陵源,不出意外迷失在群山之中,好在谢长青从天悬白练出发拜谒西海峰林,顺道把他们捡了回去。

 

一行人喝光偷光长虹剑主所有的酒,才心满意足溜出山。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满肚子黄汤化为欣羡和赞叹,又经过几个月的罗织经纬,大家收获颇丰。

 

然后百晓生作为贩子们的行首,把圈子里有头脸的人全聚集在一起,白天雅集互通有无,夜里提笔鏖战奋战文墨,折腾了小半个月,终于交出一大叠满意答卷。

 

也是太激动笔力一时没收住,犹如潘江陆海加持,初稿居然有一万多字。

 

这在他们小圈子里引起了轰动,众人传阅中有位须发皆白的老前辈建议道:“七剑虽为一体,然俱是少年侠气雄姿英发,惜哉武陵山深林茂,外人难窥其径,更无缘面晤众侠。不若借此消息附以形容肖像,划为七册付梓勘印,一来示我等敬意,二来亦可餍江湖群豪拳拳慕侠之心。”

 

百晓生眼睛一亮,姜还是老的辣!

 

一般来说,为了方便主顾们翻阅消息,以及必要的隐蔽性,江湖里通用流传的消息册子只有巴掌大。万字订一起,厚度将非常可观。假如分成七小册,每份小传加个封面落款并人物肖像,那真是既体面又方便。

 

更有心思活络者低声道:“如此亦可添润笔之资。”

 

百晓生双眼放光,直接大手一挥,示意就这么定了。

 

付梓第二天,首批千份被群情激昂的男侠女侠们哄抢一空,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短衣劲装打扮的江湖客捧书细读,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至于没抢到书的倒霉蛋,身上有钱的摸出两三文往茶肆棚子里一钻,边喝糙茶边听茶博士念。剩下没钱的只能三五扎堆,交流些关于七剑的坊间秘闻聊以解馋。

 

江湖有名,铁笔杆百晓生。如此夸词足见其文辞之绮丽铺陈之跌宕,本次册集延续风格,字里行间笔墨挥毫,写得当真好似他亲眼所见一般,观者每到精彩之处或惊呼或扼腕,气性大的拍案而起也不少见。

 

如此喧闹一月有余,册集扩印五六次,七侠的事迹再次传遍大江南北,连街上裹着短裈的小屁孩都会哼哼几句俚词歌谣,唱什么:“险林深,群兽嚣,少年郎,剑出鞘,武陵七侠天之骄,安我乡关虎骨销。”

 

伴随大噪名声而来的是无尽的烦恼,武陵源外聚集了一堆提刀带剑的江湖客,拜山的切磋的请教的搞事的全乱糟糟呆一起,跃跃欲试向七剑。

 

同样的,他们和百晓生一样迷了路,而且还没有恰巧路过的谢珏顺道接引。

 

这就很尴尬了,百十号人蹲在山外百无聊赖,只能悻然返回武陵郡中。其中不乏本就互看不顺眼的三五熟人,街上相遇后纷纷嘲笑对方没有投递名帖所以见不到正主,同时理所应当忽略自己因为急吼吼赶路也忘记准备束脩这种事情。

 

江湖人有点狂,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江湖人有点莽,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一言不合,瞪谁揍谁。血气方刚的大侠们在没和七剑切磋上之前自己先打了个底朝天,一时间掌风拳脚刀兵暗器,武陵郡的街市坊间全是他们到处乱窜的身影。

 

武陵郡守闻讯大怒,我堂堂武陵好歹是西南大郡,游食草寇目无法纪不知轻重,也敢在辖内造次!

 

盛怒下郡守比江湖人更狂更莽,六十好几的白发翁,居然打点甲具亲自上阵,率领部曲乡勇沿街清剿。

 

主官怀威,儿郎自然效命,一群人乌泱泱从府库出发,拔掉几根搞事刺头,打散几撮群殴人众,剩下的乌合之众见情势不妙纷纷做鸟兽散。

 

挺着花白须发的郡守衣袍迎风招展,俯瞰奔逃出境的一众散客,啐道:“黄口小儿,某跟随主君纵横江北时你们还在玩鸟!”

 

又吩咐手下儿郎:“给老子传书西海峰林,就说请少君他们安心静养,腌臜泼皮们绝不可能踏入武陵源一步。”

 

传书用的鸽是普通鸽,没有灵鸽直抵各人身畔的广大神通。所以它飞到西海峰林后并没有找到已到玉蟾宫的陆子虹,抖抖翅膀正准备飞回去时被埋伏已久的麒麟扑倒。

 

瓜娃子麒麟把人家玩的毛掉一地还不肯撒手。白鸽愤怒了,赌上军鸽的尊严使出一招白鹤亮翅,尖尖利爪打出残影直击麒麟脑门,麒麟低头避开眼睛要害,又往前一扑,以猛虎下山之姿按住白鸽尾羽,白鸽疯狂扇打翅膀,小爪子又蹬又挠,原本的玩闹加上了几分真力。

 

见势不对麒麟先松口,白鸽忿忿,爪子一甩丢下信筒,头也不回飞走了。

 

“咿咿~”麒麟自知有点小理亏,原地蹦哒几圈甩甩尾巴,叼着信筒往玉蟾宫方向七扭八扭跑过去。

 

玉蟾宫极少留客,更少留男客,陆谢二人初来时怕有唐突,只在院中起居,并不外出闲游。

 

庭院正中央是一株长势葱郁的紫叶李,五叶花瓣含蕊绽张,汇聚成花海在枝头涌动,待山风徐来时瓣叶簌如雨落,铺遍整个居所。

 

青色剑锋薄而窄直,执剑之人眉目俊逸,狭长眼眸中瞳仁如点漆,似溶融了亘古夜色,而夜色又被手中剑意封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寒气聚成实体,微光乍破,埋藏在万年雪原下的松脂琥珀重见天日,晶莹外壳上霜雪只是表象,内里非但不冰冷,反倒蕴藏着蓬勃生机。

 

谢长青的发梢已然濡湿,两侧的鬓角贴着面颊,偶有几束不服帖的发丝散落颊侧,而俊逸的脸庞被汗水浸润过之后更显光滑细腻。

 

“子虹。”他微微喘着,脸上还带有醒剑后的潮热,目光凝于场中一处,嗓音因为有段时间未说话而有些许喑哑,“来打一场。”

 

“好。”白衣青年静立此处良久,晨露沾染衣角,等他从光之阴影中走出时,天边金乌慷慨赠与朝晖万千,于是月白褶衣外再添一层金色纱雾袧玄,恍恍然东君垂目,煌煌乎神祇临世。

 

长虹剑发出一声激越清啸,刹那绯光大盛,炽热内息随之喷薄而出,裁冰即剪雪,挥手笑断吴钩。

 

谢长青身形腾跃半空,手腕微微下沉,手中青光疾速翻转折射出千万道极凌极厉的剑光,每一道剑光都化成一道水流,整整七十二道剑光瞬时刺出,汇聚成一条汹涌怒吼的青色水龙,耳畔是满庭龙吟声裂,龙首高昂振叶飞花,眨眼间龙首直扑向下。

 

百晓生曾言:青光剑速。此代青光剑主无疑将速发挥到了极致,不过是起手第一式,就已挥出七十二剑,世间已无人能出其右。

 

百晓生又道:长虹剑稳。稳这个字看似平淡无奇,只有每当在交手时才知道可怕,稳是沉着,稳是机敏,稳是谋而后动,稳是以不变应万变。

 

陆子虹后退半步站定,手中挥出横竖两剑,十字切口正中青龙眉心,狰狞龙头被炽热剑气劈裂成四份,在炽热的长虹剑气蒸腾成雾气。流水沸化雾去势犹存,无数的雾珠甚至比水龙更加危险,因为剑势迫至面门即将避无可避,稍不注意兜头罩下,不啻于万箭攒身。

 

几乎出自本能反应,陆子虹紧接着又是两剑挥出,一左一右形成两道极其圆润的弧圈,圆弧横切,准确而精巧地卸掉迎面扑来的雷霆之势。

 

水龙巨大的身体化成更细碎的雾气,虽不致命,但劲力足够卷起满地落花,谢长青踏足花蕊之上,堪堪悬停半空之中。

 

陆子虹微微仰头,二人目光于空中相遇。

 

非常奇妙的角度,从陆子虹的视觉上看,青光剑主的脸一半显于在光明一半匿于黑暗,明与暗重叠交织辉映,把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衬托得愈发深刻。

 

似讽似嘲,又似悲似喜。

 

繁华零落,馥雅花香从残碎的瓣叶脉络中飘散,山中蜃气雾滃溶泱,虽不是秋高九月八,阶前白露已凝为霜。

 

陆子虹横剑于胸:“长青?”

 

他的声音极轻,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意想中的回答并未出现,半晌后,只有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漾开在中庭,微风拂过,青影翩然落地。

 

“我输了。”青衫人肩上出现一个细小剑痕,是为长虹剑气所伤,但青光剑主脸上中全无郁色,眸中盛满盎然战意,他朗笑道:“下次我不会输。”

 

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彼此挨的很近,可以清楚闻及对方明显的粗喘声,还有透过衣服都能感觉到的灼热体温。

 

“啊!”廊下炸开一阵惊呼,他们寻音望去,只见十来个身着裙衫彩衣的小娘子堵在院门口。见陆谢转头,小娘子们纷纷捂住自己眼睛,动作整齐划一,指间缝隙足可以塞下一枚鹌鹑蛋。

 

“宫主至——”

 

唱喏声起,人群分开让出院道,两队宫人簇拥正当首中的宫装少女迎面走来。

 

蓝若著蓝白浅襟复襦再加重纱齐地裥裙,除一簪一钗外全身上下并未有过多繁杂的珠玉配饰,虽是服章极简淡扫蛾眉,但秀靥间顾盼生辉,便足以让满堂芳华失色。

 

谢长青还剑入鞘往旁一闪,飞快得拉开距离,陆子虹嘴角上扬,悄悄后退半步。

 

玉蟾宫主行至树下,盯着他俩看了半晌,方道:“晨光初熙,二位剑主何故大动干戈?”

 

众目睽睽之下,谢长青被蓝若直坦坦的目光盯得俊脸上有些不自然,只道,“我俩切磋一二,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蓝若环顾满庭落花,抬声唤道:“阿兄!”

 

陆子虹从谢长青身后探出头:“我在这。”

 

“你们只是切磋?”

 

陆子虹知道他家若儿这是生气了,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只能顺意而应:“嗯嗯,点到为止。”

 

“还待诳我吗?”蓝若美目中隐有薄怒:“我刚在东苑点卯时都能见到绯光冲天虎啸龙吟,只是切磋又何至如此!”

 

谢长青讪讪,偷偷把青光剑往身后藏,蓝若见他这动作气得柳眉一竖,“醒剑也就罢了,我这玉蟾宫虽不大,三五小院落倒是不缺,你们一定要大清早的就黏在一起么?”

 

谢长青觉得蓝若好像误会了什么,赶紧辩解道:“此间庭落便已足够我和子虹居住,想着不用再去别院叨扰了。”

 

“琼英院只有一间正屋。”蓝若神色复杂:“所以你们昨夜……”

 

“有两张榻。”陆子虹出声道:“夜间睡得极安稳,我也未闻及长青再有咳嗽。”

 

他言语温润,清澈嗓音像林间溪水一般,带着几分寒意,但又令人心中舒畅。

 

蓝若一愣,心中郁结稍舒,但细细一想又有些别扭,只淡淡丢下一句:“你们不愿好生休养就罢了,可别辜负秋雨的一片苦心。”

 

陆子虹清澈的眸光微闪,抬手戳了戳谢长青,小声道:“说你呢。”

 

七剑合璧众人皆有旧疾未愈,李秋雨苦口婆心劝说大家至少静养一年,其间不要妄自斗狠以免留下痼疾。谢长青无拘无束惯了,兴致来时还会拉着边上人一起疯。早前还有些收敛,今朝和陆子虹过招酣畅淋漓下用了真力,陆子虹其人在武道一途向来有求必应,于是切磋变成比试,要不是蓝若来得早,说不得他们还要继续开打。

 

关心是不假,至于哪些是孺慕亲情,哪些又是儿女姿态,自有心证。

 

随蓝若同来的宫人们早就全部低下头,一个个眼鼻观心呆若木偶,但耳朵尖都竖起来,生怕漏听了什么。

 

谢长青往前走了走,离着蓝若还有一步之距的时候停下,俯低了身子,轻声温言道:“都怪我一时不察,由着兴起胡闹,害你担心了。”

 

气息如兰,又夹杂几分燥热,蓝若捻了捻颊边垂下的几缕青丝,顾左右而言他:“谁担心你了?我是心疼院中繁英,未及报春就被毁之遍地。”

 

“也不尽然。”谢长青朗笑:“大可撷英醅酒,待来年元夕佳节时再温炉同饮。”

 

蓝若面色稍霁:“你俩酒虫对饮吧,我不要。”

 

“那还得借玉蟾宫的酒曲清泉,方配得上如斯佳卉。”谢长青笑道:“珏先行谢过主人雅量,不计前嫌。”

 

蓝若无奈看着他,叹气道:“多饮伤身,非宜养生。”

 

“弱水三千,珏只取一瓢。”谢长青举手平揖,目光直视进她眼眸深处。

 

冰封千里的皑皑雪原出现一点亮光,细微火苗点燃了松脂琥珀,晶莹的外壳出现一丝松动,不为人知的蓬勃生机正在悄然萌发。

 

蓝衫少女娥眉颦笑,靥生婉然:“长河奔流自有红尘万丈,青光剑主言之过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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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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