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陷入梦境的第二日清晨,一头庞然大物顺着墙角从后门溜进寝室,看到榻上人还在沉睡,凑上前拱拱,拱拱又踢踢。见陆白只有眼睑略动了动,但仍旧没醒。这家伙立刻跳上榻,四个蹄子卧下来,瞄准白玉凝脂似的面容,伸长了舌头,一阵猛舔。
陆白拨开毛茸茸大脑袋,转了个身,某只顿时蔫了吧唧的,耸拉着耳朵往前一扑,带着全身重量扑倒陆白胸口上。
半睡半醒之间,陆白终于被憋醒。
“我说……”陆白费力撑起身子,看清眼前这玩意之后无奈叹气:“几百斤的家伙了,你胡乱压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咿咿~某只没脸没皮的圣兽眨眨眼,原地打滚四脚朝天,露出白白的肚皮给陆白摸。
肚皮鼓鼓的,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
陆白摸摸祂肚皮,再挠挠祂下巴,大家伙舒服得直打滚。
陆白轻轻拽祂爪子没好气道“你到底是麒麟还是大狗呢,这么大了还滚来滚去的撒娇么?”
麒麟抖抖腿,顺势滚下榻去,四脚撑地嗷一嗓子,火红鬃毛尽数炸开,仿若滚滚火焰如云燃烧,声如洪钟响遏行云,震得四面窗棱簌簌作响。
麒麟转过头看陆白,那意思,你觉着大爷我是圣兽还是傻狗?
麒麟比四年前的确长了不少,气势气场都越发威严,就是那小脾气狡猾狡猾的,和小孩子一样,反倒是越长越回去了。
陆白看祂一副嘚瑟的样子笑了:“你前天晚上才把秋雨的药圃给祸害,他正发狠找不到你,现在可好,这一嗓子叫唤可算是自投罗网。”
仿佛正应他话似的,门外突然有人大声嚷嚷:“可算让我逮住了你小子吃了我这么多药草居然还敢回来看我不捉住你拔角剔骨泡药酒!这会儿可没人保得住你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麒麟大惊,卷起尾巴就要跑路,陆白眼明手快拦住祂。
“做了坏事不敢承认,瞧你这点出息。”
“咿咿咿!”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陆白就是不放手,伤势痊愈之后的长虹剑主欺负起麒麟就和玩似的,急得他直蹦跶。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催命一样响响响,还未等回应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紧接着又哐当被猛然关上,转眼间李秋雨已然杀了进来,站在屏风外大喊:“子虹!小贼是不是在你寝室里!”
麒麟吓得竖起耳朵拱进被窝,把大脑袋罩住,只留个圆滚滚的屁股和尾巴在外边。
陆白被祂这幅熊样子气笑了,披衣起身,隔着被子拍拍祂头,麒麟不由拽得更紧,还一个劲往被子里缩,打定主意就是不出来。
陆白顿时没好气道:“在的,你进来吧。”
咿!麒麟感到自己被出卖气得大叫,拱起身子想去顶他,却忘记自己头上盖着被子,视线全被挡住,方向辨明不及,碰一下撞上墙。
啧,声如洪钟响遏行云,震得四面窗棱再次簌簌作响。
刚进来的李秋雨惊呆了,乖乖,这是要以头撞墙以死谢罪的节奏?
陆白站在一旁笑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说我不帮你。”
“谢了啊子虹~”神医大仇即将得报喜气洋洋,挽着袖子跃跃欲试。
“说什么谢,应该我谢你才对”陆白道。
“什么?”神医全心全意在如何修理麒麟身上,似未听懂陆白话里的意思。
陆白侧身静立,浅笑雅然,“常年累月,承蒙照顾。”
纯色屏风一侧,光影斑驳之下,长虹剑主气定如渊,眉宇间尽扫颓然病态,已然痊愈大好。经过神医断断续续用药施针,整整四年休养生息,随着陆白体内最后一缕毒素拔出,顽疾祛除,于人于己,终于都可以长舒一口气。
“应该的。”七剑诸人间不必多说什么,在生与死的情谊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窸窸窣窣。”
本来严肃且温情的气氛被某只没眼力见的圣兽打破。麒麟看见俩人正你谢我谢没功夫理祂,觉着时机正好逃走,顺在来时的路线准备偷偷开溜,却再一次忘记了身上裹着的被子,上好的提花绸布料和干净木地板摩擦之下发出奇怪的声响,听起来就和闹耗子一样。
李秋雨跨前一步合身扑上,连被子带麒麟拖回来,按在木地板上。
“呔!小贼!这回逃不掉了吧。”神医嘿嘿冷笑“吃了我那么多药草,弄得道爷我给人用药都成问题,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麒麟圣兽浑身都是宝无处不入药,我就勉为其难取下一些凑合着先用着,说吧,你觉得先割蹄子还是先砍角。”
说罢就要从衣襟里拿出怀刃。
“咿咿咿咿咿咿咿!”麒麟挣扎不止。
“祂说什么?”李秋雨听不懂麒麟语,抬头看向陆白。
“祂说要东西没有要命也不给。”
麒麟猛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状。
“还挺硬气,那道爷不客气了,一把全收下。”神医掏出把一尺长的怀刃,拍在麒麟耳边。
“咿!咿咿!咿咿咿咿!”麒麟叫唤得更大声。
李秋雨继续看陆白。
“祂说祂知道哪有素珠草,很多很多,整整有一大片,可以带你去。”
“我才不信。”神医呵呵冷笑。
“咿咿咿咿咿咿!”
“祂可以用前年换下的角做担保,保证没骗你。”
麒麟有角,设武备而不害,每长一岁会整个换下来,极为难得的稀世药材。李秋雨手上只有一只,而且用的差不多了。
“两只太少,至少四只。”能多讹点多讹点,过了这村没这店,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麒麟怒了,这人怎么这么坏!不就是吃了几次他的花花草草嘛,两只角居然还嫌少!不带这样欺负麒麟的!不要算了!
趁李秋雨不注意猛一翻身,顶开他就跑。
神医反应极快,立刻堵住去路。
麒麟躲开他,换个方向继续突围。
一个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兽麒麟,一个可以是生死人肉白骨的雨花神医。竟然如顽童一般在狭室里玩起你追我赶,你躲我跑的游戏。
这传出去得还不得吓呆一堆江湖人。
这般样子着实不像话,陆白摇摇头,眼不见为净,扯下一旁衣架上的干净中单,开后门往温汤洗澡去了。
晨光尚且熹微,四境生灵未醒,光与影交织,明与暗辉映,早春美景日日更迭,近侧山道两旁芳草鲜美,翠竹丛立,远处群山之间南国乔木含翠吐绿,一派勃勃生机。
素服青年缓游其间,白衣白袴质朴含章,正是应了那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正当此时,六奇阁门前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年值二十五六的银衣秀士,深衣蔽膝云冠巍峨,领口与衣缘明绣滚边,纹着流水与竹叶,腰悬长剑,背负琴匣,正是十里画廊主人,七剑之一的旋风剑主——刘祈刘怀安。
往前溯回几百年,刘祈也是汉室正统之后,他的先祖是汉景帝第六子长沙定王刘发。王爵共历七代八王,传至两汉之交时,当时的长沙王刘舜为避王莽之祸,举家西迁,消失在武陵群山之中。
追兵尾随奉命斩草除根,哪知道几百人的军队入山之后竟如泥牛入海般再无音讯。
王莽又惊又怒,下令大军围剿,帐下谋士剖析利弊,最后一致求他收回成命,自古武陵群山为天险之地,幽晦难察,若无向导引路,前路未明,况且主以怒而兴师,实乃兵家大忌!两相权衡之下被形式所迫,王莽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从此之后,世上少了一门煊赫王族,江湖多了一户竹间精舍。
三代之宦方知穿衣吃饭,旧王族就算是远离庙堂多年,言谈举止中也会留下某些痕迹。比如眼前的刘祈,衣裾平直半点褶皱都不曾见,上衣侧带盘耳打理的整整齐齐皆朝向外,腰带自腰间缠绕两圈半捻入腰侧,通身上下自是一番严整肃然而拒人千里。
神色亦是如此,按剑示意后,向出门迎接的季乐和三七问道:“你们师父在?”
季乐回答:“在的,后院里。”
刘祈道:“有劳,烦请领我去。”
季乐忙不迭道:“不敢不敢,师叔请。”
两人让出道路请他先走。
一路穿堂过林,三人沉默无语。季乐和三七早就习惯了,刘祈的一丝不苟在七剑中是出了名的,吃饭的时候绝不说话,说话的时候心无旁骛,但实际来看,他话说的很少,能不说话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于是和他们师父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一个正襟危坐点头频频,乍一看居然还很和谐的样子。
就这么走到了防风院,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边里边叮铃哐啷翻箱倒柜的噪音声。
“住手!”
“咿咿咿!”
“停下!”
“嗷嗷嗷!”
刘祈脸色微变,停下脚步偏头对二位弟子说道:“你们回吧,我自己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躬身退下。
刘祈几个箭步冲上玄关,换下软鞋转进室内。
内堂与看诊堂之间的屏风到在地上,神医和麒麟毫无形象扭打在一起。听见声响同时转头,正对上刘祈眼底克制边缘的冷静。
眼神一触而过,麒麟如遭电击般大跃而起,撒开蹄子狂奔。
刘祈正防着祂这一手,越前一步转身拦下,麒麟脚下一滞,慌不择路掉头就跑,神医大喜,立刻从另一边迂回。
之前堪堪和神医打个平手的麒麟这下子完全不占优势,几个回合就被制服,蔫了吧唧躺在看诊堂的软垫下,大脑袋埋在爪子里,耳朵也耸拉下来。
“兀那小贼,道爷我还治不了你。”神医精疲力尽瘫在竹床上长吁短叹。
坐在一旁的刘祈冷静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嘴边边吹边喝。
“这小贼偷吃了什么东西,这么大早来堵祂?”李鲲伸长了手,把案上另一个空杯子往刘祈那边推。
“百草谷,芝绒草。”七分水满,一滴也没有洒出,刘祈倒了水又把杯子推回,直至离神医半尺远时停下。
“啊?”神医惊坐起,还以为刘祈在和他开玩笑,无奈后者神色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是真的。
“还剩多少?”神医不死心追问。
刘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喝水。
“你真是会吃。”神医转头盯着麒麟幽幽道,“一年只长二十几株的药草全给你败光了。”
“咿咿!!”麒麟大声辩解,才没有全部吃完!明明有留下两株!就藏在角落里头大树根底下的石头后边!
陆白不在,在座两人自然听不懂麒麟的话。
神医撑着下巴继续道:“怀安,你说说咱们得向子虹要点什么作为补偿,毕竟这是他家熊孩子,没看好到处乱跑什么的,子不教那啥过不是么?”
“嗯。”刘祈表示赞同。
呜呜,麒麟头埋得更低了,小白我对不起你。
愁云惨淡中,陆白从后门转进来。后门直接开在寝室最靠里的角落,他一进门就见满屋满地遭了贼似的一片狼藉,纯白被子和棉芯软枕被胡乱扔在地上,榻边小几掀翻一旁,原本整齐摆放在案几上的书页七零八落到处都是。
陆白不动声色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的看诊堂之中。
“于是,这是谁干的?”温润的嗓音如同清泉流于石上,濯濯然悦耳动听。
刚才还要兴师问罪的两人听得这清冷的声音同时心中一凛,很有默契地一齐抬手指向麒麟。
麒麟见到陆白,立马一个窜到他身边,像只大猫似的蹭啊蹭,一边蹭嘴里还咿咿咿说着什么。
“祂说你们耍赖两个打一个。”
刘祈:“······”
“还说要趁机敲诈牠。”
神医:“······”
“东西也是你们三个一起弄乱的”
刘祈:“······”
神医:“······”
麒麟昂着头,小眼睛眨啊眨,对对就是这样的没错。
“那么,劳烦二位物归其位。”陆白优雅侧步,微微一笑灿如晨星。
这人从来不会生气,而就在温润如玉的优雅姿态下却给人以不可抗拒的威然之势。
神医连带着刘祈从床上下来,该干嘛干嘛去。
陆白把摇摇欲坠的衣架扶正,取下仍旧挂在上边的一条白巾子,绕开锃亮地板上的各种七零八碎,走到最外间的起居室。
麒麟跟着他后头走,行未一半停下了,歪头看了看忙碌中的二人,又转头看了看前方陆白修长翩然的身形,默默掉头回去,帮着刘祈和神医一起收拾。
神医正叠被子,袖子不知道被什么扯住,回头一看湿漉漉两只小眼睛圆溜溜的转。麒麟一见他回头,咿咿叫唤两小声,伸出右边前蹄点点地板,发出咚咚的清脆声。神医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怀刃,刚刚闹做一团的时候忘记收了。麒麟盯着他把怀刃放进怀里后,讨好似的用大脑袋拱拱他,嗓子里咕噜咕噜响。
活像做错事情小心翼翼认错又怕错上加错的小孩子一样,李鲲没好气揉了两把:“你这家伙!”
麒麟高兴得直甩尾巴。
一切恢复原样,几个人在起居室团坐下来。
晨浴后的陆白穿了件纯白中单,领口交叠腰间束绦,玉色流苏垂延委地,肩上搭着那块白巾子,从发梢滤下的水尽数被吸去。为了避免前一天的尴尬场面,他今天特意在屋外停留了一段时间,等到热气尽数散去,周身再无温汤新浴所留下的红晕之后,这才推门进去。
隔得远时尚不分明,现在三人共席而坐,刘祈只觉眼前之人多日不见,竟越发秀彻,仿若武陵霜雪,美玉一般通透纯粹。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另一张脸,玩世不恭猖狂狷介,他一母同胞的兄长。
“晨露繁重,喝杯姜汤暖暖。”陆白取下火塘上一直温着的铜壶,复取三盏新碟,手腕翻飞,蜻蜓三点水。
最先两盏分与两人,剩下一盏端到席下,分给早就迫不及待的某馋嘴圣兽。
“慢点喝,小心烫。”拍了拍麒麟大脑袋,后者眯着眼睛蹭他手心。
刘祈问道:“你不喝?”
陆白另取一只圆肚白瓷杯,续了些清水,摇头道:“刚从温汤出来,有些热,先喝点凉水缓缓。”
神医飞快道:“只许一杯,早上多喝凉水会伤脾胃,而且这天气还冷着呢。”
陆白立刻点头。
刘祈端着杯盏有些微微出神。
神医懒得再客气,仰头喝下,咂咂嘴觉着味道不错又续了一杯。
麒麟已经喝完了,卧在陆白身边尾巴一甩一甩的懒洋洋打着盹。
陆白见着刘祈不喝以为姜汤不合胃口,笑道:“谨尊医嘱,防风院滴酒未藏,怀安若是有兴致,西海峰林还有几坛桃花酿,改日舍下做东,定可不醉不归。”
刘祈回过神,略带歉意朝陆白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
甜而不腻,温而不烫,斟水的工夫又快又好,浅浅杯盏上半点姜末也不见得。早春时节的清晨犹自寒凉,这一口暖和的姜汤水下肚,暖意从胃里流向四肢,一下子暖了全身。
刘祈摩挲着杯盏上的花纹,似是不在意问道,“子虹,你我有多久未见?”
陆白想了想道:“上元一别,应有两月许了吧。”看着刘祈脸色有些不太对,有些担心,“怎么了?”
刘祈摇摇头,接着道:“那你和子长,有多久未见了?”
陆白沉吟半晌道:“自四年前起,阿兄回到建康,每年里除年节与大祭之外皆不得见。”
刘祈听后又问:“最后一次通讯是什么时候?”
陆白微微皱眉,“大概一年前,阿兄派家人送过一次手书。”
李鲲抱着杯盏道:“对,刚好一年差半个月。”
做医者的对时间很敏感,陆白完全康复的时间,比预计早半个月。
刘祈追问,“信上写了什么?”
陆白不假思索:“将北游,勿念。”
刘祈与李鲲一副迷茫。
陆白解释道:“阿兄自十二岁外出游方,十五岁建康开府,所做一切全由自己定夺,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会同我们说半分,最早是不允许与其他人商量,慢慢的他习惯了,我也习惯了。”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情,是很久之前父亲定的要求,家里给的默许。”
“所以能有五个字的手书给我,大致告诉他去向何处。已经很不寻常。”
“这意味阿兄将会杳无信很长一段时间。”
陆白直视刘祈,“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刘祈缓声道:“我见到了子长,云水关下,遍体鳞伤。”
李鲲神色一肃,反问他:“怀安你没看错?”
声音陡然拔高,麒麟被惊醒,睁大眼睛盯着他。
刘祈无奈苦笑道:“半个月前因事拜谒云水关,其守备是我的故交,他前一天亲自救下的人,我去时正好遇上子长醒来。”抬头对陆白道:“他特意交代不许灵鸽传书给你。”
李鲲赶紧问:“伤口何处?有多严重?”
刘祈道:“多数是乱七八糟的外伤,内力被封,还中了毒。”看见陆白脸色微变,刘祈急声安慰道:“外伤应有两月余,多数早已结痂,内力虽被封而无内伤,毒深不剧。”他看了一眼李鲲道:“秋雨给的药我还留了许多,尽数给子长服下,伤势控制的很好。”
哪里好了,陆楚那一身伤,就是久经沙场见死无数的云水关将士看了都不由暗暗惊心,幸亏自己来的及时且带了药,不然只差一点点,那个姿容摄人世所罕有的青年便会撒手人寰。
到底是怎样的畜生,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涵养极好绝少动气的刘祈也不禁怒火中烧。
只是人都救回来了,这些恼人的话就不必再说,毕竟眼前这人,也是大病初愈。
“那就是两个半月前的年节里。”陆白缓缓道,语气里甚至有几分笑意:“胆敢在年节里对我阿兄干出此等事情。”
眸如点漆,沉墨寒光,偏偏嘴角还含着一抹隽永微笑,玉雕似的面庞亦是沉稳如常。
可刘祈和李鲲看着不由心惊肉跳。
麒麟这时居然胆子很大,凑过去把下巴搁他腿上,嘴里呜呜咿咿,似是安慰,似是宽解。
陆白神色软了几分,伸手给他顺毛。
气氛压抑起来太难受,李鲲忍不住问他:“子虹,你打算怎么办?”
陆白笑答道:“既然有作奸犯科的勇气,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底气。”
李鲲忍不住咽一口唾津,默默对那个不知道在何处不知道为何要作死伤了陆楚的人说了句活该。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确定一些事情。”陆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挠了挠麒麟下巴:“若儿那里,似是很久没有去拜谒了。”
“几位,同去否?”
麒麟一抖。
李鲲颔首。
刘祈长叹气。
其实,他还有另一件事,很重要的事,重要到说出来甚至会重新打乱所有人的计划。
不过无妨,到了玉蟾宫再论也是一样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