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思作颂

【莎蓝无差/黑虹】似是故人来(下)

(要素过多,智慧与美貌属于他们,OOC属于渣渣颂)

(欢迎捉虫)

(悄咪咪艾特阿绳 @Wire )

另一边,钟离坐地铁抵达全市最大的小动物救助中心,履行每周两次的义工活动。

这个中心实际上属于某个医学院的动物医学系,不仅有救助流浪小动物,也给家养宠物看病,平时人流量很大。

钟离刚和导诊小姐姐打完招呼,突然从店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左手拖着旅行箱,右手拽着牵引绳,绳子那头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阿拉斯加,狗子毛皮油光水滑,额纹鲜亮,四只爪子捏得紧紧的和猫爪一样,品相非常好。

狗主人着急赶路,狗子想走慢点和身边擦腿而过其他狗子打招呼,主人却一点也也顾及它的心情,狗子愤怒了,开始疯狂挣扎闹脾气,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因为气愤眯成一条,向牵绳子的男人努力展现它凶恶的一面。

现实和想象的差距总是巨大的,狗子原本想表达的凶恶再配上脖子上那个伊丽莎白圈后只剩下喜感了,尤其当那个圈还是粉色的……

钟离盯着蠢狗子看了一会才把目光移到男人身上。

……?!

钟离愣了几秒,接着不由感叹:“我今天出门撞到桃花大仙了吗,一个白天居然见到了三个极品帅哥。”

她发誓这辈子就没见过长的比眼前这个男人更漂亮的雄性生物。虽然俊美至极但绝不会被误认为性别,反倒是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凌厉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他就是最靓的仔。

钟离身边的导诊小姐姐呆呆点头,无声附和。

狗子到了门口打死不肯出去,嗷嗷叫着任男人怎么拽都趴在地上装死。

一犬吠,百犬吠,各种狗子的叫声从中心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响起来。

男人不堪其扰,盯着狗看了几秒,嘴角微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揪住狗子后颈皮,一手提起来,然后迈开大长腿往外走。

卧槽!在场所有人和狗都被震住。

导诊护士姐姐嘴巴张开老大:“乖乖,我还第一次看见能把成年阿拉斯加单手提起来的人。”

“别说单手,双手提的我也没见过。”钟离点头:“人不可貌相,一顿操作猛如虎。”

狗子大概已经吓傻,乖乖被揪住一句话不敢说,尾巴夹的紧紧的,眼中饱含泪光:狗生太艰难。

钟离注视他离去时的霸气背影,突然想起早上抱着猫咪温柔抚摸的陆子虹,同样是大帅比,做宠物主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咧。

“我先走啦。”钟离和前台挥手说拜拜。

给流浪小奶狗喂奶,帮兔子滴眼药,打扫猫猫狗狗的笼舍,时间不知不觉飞速过去三小时。钟离右手受过外伤,不能过劳,旁边同做义工的小伙子抢过她手里水桶继续去拖地。钟离只能走到一旁去休息会儿,正巧送狗粮猫粮的货车来了,她又站起来去帮忙核对清单。

等到中心负责人小姐姐进来向他们例行鞠躬致谢时,已经到了五点半,钟离才想起她晚上还约了小学妹吃饭。

赶忙脱下工作服,跑到义工宿舍洗了个战斗澡,洗完澡出来发现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动物味道,可身边并没有香水之类的东西,柜子里只有一瓶夏天用剩下的花露水。

反正聊胜于无。钟离自我安慰着,打瓶盖正打算往衣服上倒花露水的时候,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响起少女柔雅的嗓音:“学姐你在哪,晚上想吃什么?”

“我在小动物救助中心,对,在天心区……晚上吃什么啊,你想吃什么呢?”

那边问:“有什么忌口吗?”

钟离秒答:“不吃兔兔。”

“我也不吃兔子……”电话里停顿片刻:“辣的可以吗?”

“可以!”

“好的学姐,那地址待会发你微信,大概离你三个站的距离,咱们六点半见吧。”

“好的,待会见。”

蓝若稍微早到了几分钟,钟离从地铁口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她。

灯下的少女穿着水蓝色翻领衬衫搭配深蓝齐膝半裙,外罩一件橘粉色宽松外套,马尾辫放下半边垂于肩头,乖巧中更有别样的矜雅。

“学姐。”少女举着手机和她打招呼。

看见蓝衣少女明媚的笑容,钟离忍不住嘴角上扬加快步伐朝她走去,然后手挽着手走进一家名为“江湖烩”火锅店。

“江湖烩”名字很江湖,装修更江湖,墙上挂着刀枪剑戟,角落里放着一人多高的大酒缸,储伞处边上散落几个蓑衣和斗笠,细看还有些水渍,跑堂的小哥哥们也都身穿干脆利落的裋衣。

她们找了个靠街的座位坐下,桌子和凳子做成石鼓形状。蓝若把菜单递给钟离,钟离没来过这家店,只点了些鸭肠,牛肚之类中规中矩的涮锅菜,又递回给蓝若。

蓝若显然是熟客,刷刷刷连勾七八道,轻车熟路介绍起店里的招牌菜。

“我和老哥他们经常来吃,这家食材很新鲜,汤底都是现熬的,酥肉味道尤其好,白嘴吃或是泡汤都很不错。”

“再要一个前菜一个甜点,嗯,就爆炒腊肠和葛根粉羹吧。”蓝若说:“这两个菜也算本店特色了,都是老板娘从老家湘西待回的土产,别的地方吃不到。”

“对了,学姐喝酒吗?”

“喝酒?”钟离没有想到小学妹竟然如此豪放,直接就上酒了,但一联系到上午她竖劈小五鸽的飒爽英姿,立马就释然了。

“一点点果酒,度数不高的。”蓝若解释道:“据说是店主自己酿的,有青梅酒,桃花酒,香柚酒。”

少女眉眼弯弯笑着说:“来一壶不?”

“好啊。”钟离双手交叠抵住下巴,姿势无比放松,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商量道:“既然都喝酒了,就别叫我学姐,怪生分的,直接喊名字吧。”

“好。”蓝若一点也不客气,也没必要客气,直接喊她:“钟离。”

不一会儿,鲜香的锅底、醇香的果酒,丰富的食材摆了满满一桌。两人也不多客套,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开始尽享饕餮。

许是性格相合,或者默契使然,她们第一次吃饭并不拘束,先是继续上午的话题,钟离突然想到:“你和你哥是表兄妹吗,都不是一个姓?”

蓝若点头,一本正经说:“对,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钟离:“?”

“我们一起玩到大,比亲兄妹还亲。”

“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哥是个弯的。”钟离下意识说,然后又怕蓝若会介怀,立刻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虽然你哥已经有媳妇了,但直觉告诉我事情不简单。”

“是呀。”蓝若笑意坦然:“我嫂子也是男的。”

钟离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立刻释然,换了一种更轻松的语气问:“家里不反对吗?”

蓝若涮着牛肚不甚在意地回答:“他们喜欢的是彼此,并不会在意性别,身份,或者其他人怎么看。”

“在遇见对方之前,他们并不喜欢同男生交往,也不回避与女生结交。只是在偶然遇见了对方之后,又经历了一番必须经历的事情,于是才确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牛肚入口,细细咀嚼一番,再饮下一口桃花酒压住蒸腾而出的辣味,微红眼角泛着丝丝水光,少女的唇色如同八重樱的花瓣裙边,染上一层鲜艳的春光。

“长辈们判断事物的态度和角度,往往和年轻人是不同的。并非出自真理和客观,而是他既有的经验和立场,尽管无从察觉,因为对他们自己而言,那就已经是客观了。幸好他们的父母都是审慎而有智慧的人,索性只当再多了一个儿子吧。”

钟离听完她的话,微微有些出神。

“那钟离是怎么看的呢?”蓝若咽下嘴里食物,静静发问。

“俺也一样!”钟离先是斩钉截铁肯定,然后又补充说明:“一辈子太短了,每件事情都计较到清清楚楚也太麻烦了吧,还是人与美食不可辜负,其他的可以再放一放。”

蓝若眨眨眼,笑着给钟离夹了一块酥肉:“嘛,不要这么严肃,我们是来吃饭的。”

温暖但不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笑意穿过人间的烟火气,隔着五味与五色,悠悠荡荡陷进了彼此的眼底。

待到酒酣耳热,味蕾跃动之时,店里音响放起一首老歌:

“人生角色,剧中角色,谁可以分演;

面色眼色识不破,恩爱场面;

这手里一聚一散,像白首多年;

浓妆淡妆装不出,真正的缠绵;”

蓝若侧耳听了一阵,突然放下筷子问:“学姐,你去过湘西吗?”

钟离一愣:“没有,怎么了?”

“我似乎总觉得在家乡见过你,如果你没去过的话,我请你去一次吧。”

蓝若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到她家乡的照片。

岚气氤氲浸藻苔,千山画卷九天来。屏幕上蓝衣少女俏丽动人的曼妙姿容无疑为身后的秀美山川增添一抹更耀眼夺目的靓色。

“好。”钟离目光放空:“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怎么样,学姐有空吗?”

“有空,课题组最近出差,就我一个人在。”钟离说:“但是离小长假还有几天,你这算逃课吧?”

蓝若仔细思考两秒得出解决办法:“必修课没有,选修的话到时候请同学帮忙答到吧。”

看不出来俏丽乖巧的小学妹也会逃课啊。钟离点点头,看破不说破,料想小学妹应该自己有打算的。

“那好我现在就买票!”蓝若掏遍身上所有兜兜,“等等,好像我家里钥匙不见了”。

“会不会是放寝室了?”

“不会,家里钥匙我从不放……啊想起来了。”

“嫂子出差前请我们聚餐来着,一定是那时候落在了他们公寓里。”

蓝若拿起手机:“打个电话问一下老哥。”

可能是手机没在身边,一首学猫叫快唱完了还没人接电话,正当蓝若准备挂断的前一秒,叮一下通了。

“若……若儿啊,有什么事吗……?”

向来清冷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还有一丝难以压抑的微颤,湿润音调伴随不可名状的潮热,朦胧之间不知不觉勾勒出一副令人面红耳赤的活色生香。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对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蓝若脸上一闪而过尴尬,讪讪道:“那什么……哥,我的钥匙在你那吗?”

电话里顿了一瞬,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响动,青年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不适:“在……”

蓝若面色微红,打算快速解决:“我明天想回家一趟,可以早上去你那拿钥匙吗?”

“……待会给你送寝室,唔……”扬声器里突兀一道惊呼,接着嘟嘟两声忙音,对方逃似的挂掉电话。

“这才几点啊,不是说嫂子晚上九点的飞机吗……”蓝若喃喃自语:“行动力会不会太强了。”

钟离装作什么没有听到的样子,眼里只有小酥肉。

那边,手机从陆子虹手心中无力滑脱,他身上的麻白色家居服只剩下一个扣子,四肢大张地向远游方归的男人尽情打开身体,清浅眸子里水光潋滟,藏着几分恼怒。君墨如大虎逡巡山林,灼热的目光低头审视属于他的每一寸领域,粗糙的喘息如潮水翻滚,坚定但不莽撞的动作诉说久别睽违。

他拥住青年火热的身体,低头描摹对方的容颜,沉声道:“下次要关机。”

陆子虹拿枕头砸他,面色羞红:“没有下次了!给我滚去送钥匙。”

君墨眸光一暗,嗓音醇如陈酒:“不急。”

他不急,她们更不急。

一顿饭吃的很慢,钟离捡些天南海北的趣事说,基本上都是她采风时遇见的真人真事,比如会十国语言街头推销纪念品的小朋友,抢劫路人的村霸猴子,蓝若则交换说一些学校里的最新八卦。等到九点多的时候,酒疏菜冷,蓝若起身扫码结账。

秋夜的温度有些偏凉,微风吹散酒气,两人沿着河边并肩走了一段路,打算到下一个地铁口再搭车回去。

蓝若说:“明天出发的话,大概四五个小时到市里,还得转乘大巴回去,我们订票最好选上午那趟。”

钟离问:“可以的,酒店怎么办,需要现在订吗?”

“如果学姐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马上小长假,那边的酒店可能早就被预订了,价格也贵。”

“有点打扰吧,怪不好意思的。”钟离有点犹豫,认识还没一天就上门住人家里。

“没事啊,就我一个人。”蓝若不假思索回答,然后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是在山区里哦,钟离怕不怕被我拐卖了?”

“不怕,我能打十个。”钟离手插在兜里,呼吸间带着些酒气:“只要学妹不怕家里被我洗劫一空。”

“要我不要见外,你这也还是叫我学妹呐。”蓝若眼神明亮,笑语吟吟:“就叫名字呗。”

钟离靠过去,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喊了一句:“小蓝若呀。”

女孩子之间要熟络起来,一个照面几句话就够了,再吃顿饭,还能升华一下,若是发现对方脾气性格刚好与自己相合,立马就能成为好闺蜜。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直絮絮叨叨说着,等到了学校之后仍旧意犹未尽,干脆绕着人工湖转圈。等感受到寒意侵肤,冷月高悬的时候,蓝若才意识到可能好像也许似乎她忘记了什么事情。

钟离看出她的去意,调转方向往寝室走。

时间已经很晚,宿舍门口都没看见几个人影,只有昏黄的路灯半亮不亮,偶尔一两声蝉鸣穿过树丛。

正当她们经过花圃时,突然一道低沉男声从树荫后传出。

“蓝若。”

微冷星光撒下寒意凄清,男人俊美的五官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墨哥?”蓝若惊喜道:“你提前回来了?”

“嗯,改签了。”男人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连着手里的牛皮纸袋一起递给蓝若:“你的钥匙,还有一份伴手礼。”

“谢谢墨哥!”蓝若把钥匙揣进兜里,小心翼翼掏出纸袋里的东西,接着路灯照明,发现是一尊小小的大翅鲸模型,装在玻璃罩里。

正当蓝若隔着蔚蓝色的玻璃与姿态优美的生灵对视时,钟离盯着男人看了半天,越看越熟悉,突然一下大悟道:“原来是你!”

君墨回头打量了她一会,并没有接话。

“今天下午宠物中心,你牵着一条阿拉斯加,后来狗子耍赖不肯走,你一把给它拎了起来。”

君墨这才明白过来,淡定点头:“对,是我。”

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现在的美男子走的都是高冷一派吗?钟离忍不住吐槽,陆子虹也不是闹腾的人,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安静的人怎么谈念爱的。

蓝若感叹于伴手礼的精美,忍不住说:“一鲸落,万物生,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君墨耀目如砥石的眼睛神色一闪,突然发问:“那鲨鱼死了,是不是叫鲨掉。”

蓝若:“啊?”

钟离:??这个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君墨又补了一句:“鲸落南北,鲨掉东西。”

我觉得你像个沙雕东西。钟离盖章定论:果然外表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

君墨没等她们回答,继续复述家里小猫交代的事情:“听子虹说明天你要回家,早上定的几点的票,要不要送站?”

蓝若下意识问道:“我哥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嫂子隔了几个月才回家,她哥肯定身体会先不适个两三天。

果然,君墨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哥身体有点不舒服,明天我送。”

蓝若飞速答:“明天我和学姐一起,到时候坐地铁去高铁站,路上还不会堵车。”

君墨没多说什么,目送她们走进寝室大门,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大早,蓝若推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和只提着一个小袋子的钟离在楼下碰头。

钟离看着她的行李箱,认真发问:“要不要帮忙一起推?”

蓝若笑着说:“不用,是个空的,回头装土特产。”

蓝若上前牵住她的手,语气轻快:“走吧。”

少女的掌心温软又干燥,钟离不由紧紧回握住,跟随她的步伐一起加快脚步。

刚转过第一个弯,马路对面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下就落入眼中。

帅哥没有低调的资本,尤其是当两个帅哥站在一起的时候,连身边那只流着哈喇子的阿拉斯加都像开了闪光灯一样,直接吸引了来来往往所有人的目光。

“若儿,过来。”陆子虹冲着本想假装没看见他的妹子打招呼,蓝若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等少女走到近前,陆子虹清清嗓子,严肃道:“你这算逃课。”

不知是感冒了还是怎么,陆子虹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没有必修课了……”蓝若脚尖碾石子,底气有点不足。

神经大条的阿拉斯加没意识到气氛的严肃,甩着舌头摇着尾巴冲过来求抚摸,蓝若的注意了顿时被吸引过去。

陆子虹眉头一皱,对身边人说:“阿墨,把麒麟拉开。”

俊美无俦的男人一言不发收了几段绳子,脚步往旁边挪了几步。

“选修课就不是课了?还有四天才放假,这么急回去做什么。”涉及到某些原则问题,陆子虹向来很刻板,目光从蓝若面上滑过,最后落到钟离这边。

钟离本来不想掺和人兄妹之间的事情,但也觉得陆子虹管的太死,而且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陆子虹这货有迁怒的迹象。

于是钟离发声怒怼:“我说陆子虹,你这是训小孩还是管孙子,一点小事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陆子虹反驳:“她在逃课。”

“害,多新鲜呐,还不许人逃课?拜托人读的是大学,不是幼儿园,等着老师一个个发糖奖励小红花。”

“不是这个意思……”

“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点,留给对方自己选择的空间。”

“原则问题不能……”

“蓝若妹子又不是问题少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更清楚,你还能天天24小时跟着人耳边叭叭叭嘎嘎嘎?”

“你……”

“省省吧,别整着自己二十多岁小伙子像个六十多岁居委会大妈一样,有这功夫多干点正事不好吗,你看看你身边另个漂亮的大小伙子,这么好的天气不窝在屋里一起睡觉,多浪费生命啊。”

一顿狂轰滥炸无差别扫射,火力十分给力,吸引无数过路人隔岸观火。

蓝若脸上闪过诧异、惊奇,最后定格为不可思议。要知道她哥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气场强到爆炸,就算和自带方圆五米清场特效的君墨站一起也毫不逊色。牙尖嘴利不吃半点亏,即便谢长青这样认识很久的好友同他开玩笑也是点到为止,除非他自己不介意,不然哪有被人怼的时候。

君墨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正视这位巾帼豪杰。

陆子虹眉头微皱,立刻就要反唇相讥,君墨手肘碰碰他,提醒现在还在街上,别闹得大家不好看。

钟离趁他们咬耳朵的时机抓住蓝若一只手,飞速逃离现场,开玩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蓝若临走前飞速撸了一把狗子,“回头给你带肉干吃。”麒麟乐得尾巴直摇,隔空汪汪大叫几声。

陆子虹面色一变,迈开脚步打算撵上去,突然腿根传来一阵酸痛,疼得立刻止住身形,君墨不着痕迹上前一手揽住他,小声道:“慢点,别逞能。”

陆子虹怒视始作俑者,虽然眼神里毫无杀伤力,君墨半圈着他带着人往回走,语气柔和:“哪个人大学没逃过课啊,放宽心。”

陆子虹边走边带吐槽:“我就没有!”

“你不一样,你上的是军校。”

“不对你怎么还站在若儿那边了,你不应该和我统一战线吗?”

“嗯……早点还没吃,我们去买鸡蛋灌饼吧。”君墨转移话题,他才不会说蓝若妹子曾在他出差期间帮忙实况转播过陆子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和那只猴子呆着一起的时候。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君氏少主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

没得陆子虹这个人形大喇叭绊腿,蓝若两人顺顺利利到了高铁站,等上了车,蓝若困意上涌,打起了瞌睡。钟离熬夜习惯了这会依旧非常精神,大方借给小学妹半个肩膀,蓝若靠在她身上,半醉半醒做了一场囫囵大梦。

她梦见了巍巍群山,三月春风吹拂山岗,燕子呢喃啄开莲池叶瓣,白鸟羽翼擦过丹枫叶泣,风起云涌之处,喊杀声铺天盖地,冷月如霜,一汪碧血洒在了寒池涧底。

四季倏忽不过转瞬之间,时光总是如此残忍,不知不觉就晃了过去。古人叹息知交零落咫尺天涯,今人只觉日行千里还是太慢,其实这也是某种贪心。

钟离就喜欢走慢一点,可以有更多精力观察沿途美好的事物,结交契合的朋友,可是旅途往往比想象中来结束的还要快,当蓝若一觉睡醒时,高铁刚好到站。

所幸并不是终点,两人又在高铁站换乘大巴,再经过几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目的地。

下车后,蓝若指着远处大山和她开玩笑:“看,那边就是我家,没有车了,我们要一路走过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她们又坐了大半天的车,不累是不可能的,但钟离还是冷静说:“运动可以减肥,看着也不远。”

出了汽车站,所见一片开阔,楼房连绵公路纵横,沿途走道干净,店铺整洁,完全不是钟离以为的泥巴路和吊脚楼。

也是,这都9012年了,刻板印象害死人。

蓝若一手挽着钟离一手拉着空箱子,“刚大一的时候,室友听说我是从湘西来的,立马问我会不会下蛊。”

“其实我也想问。”钟离附和道。

“我说当然不会。”蓝若语气里还有些严肃:“毕竟我家祖传的手艺是赶尸和驱鬼。”

钟离眉梢一扬:“真的假的?”

蓝若眨眨眼:“当然是真的,能同时赶十个尸并且单挑小型旱魃的就能上大学,同时起五十个尸的大佬直接保送清华北大。”

钟离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忙问:“那你当时成绩怎么样?”

蓝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可以嘛,不过最后上坡的时候念错了一句咒语,僵尸们掉头就跑,回身掏把监考老师扑了,扣了我二十分。”

钟离星星眼:“蓝若教练,回头给我演示一下,我也想学!”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之后回了趟蓝若家,钟离看着大门口雕龙塑凤的楣檐以及冷光如鉴的青石板路,直接把小学妹定性成土司后代,这个猜想在随后的聊天中果然也被证实了。

不过蓝若一家子早就搬到市里去住,父母也都在市里,老房子虽然大但一直空着,后来当地发展旅游业,索性开发了一部分做成了旅店,交给了专人管理。

这样古香古色的旅店在老城区还有很多,但最大最漂亮的还属蓝若家,毕竟是之前的土司祖宅,前有水后有山,风光独揽位置绝佳,往前走几步就是市中心繁华地段,往后钻进院子穿过后门,就到了大山腹地深处。

就像是一道门户,穿越了过去与今朝,隔断了尘世与喧嚣。

当天晚上,蓝若拉着钟离去东正街上吃小吃,两旁的二层小楼古香古色,她们穿上竹麻草鞋,踩在红砂石板路上,从街头一直吃到街尾,红糖糍粑,桐叶糬饼,甘美的鲜甜在唇齿间萦绕,再喝上一口艾香姜茶,清清爽爽的艾香足以冲淡糯米与生俱来的软腻,这时候最好得来一串土猪肉腊肠,最外层肠皮已经炸到焦香起卷,露出里边的冒着热气的五花肉,七分瘦三分肥,多余的油脂早被炸成筋,吃在嘴里嚼劲Q弹,又咸又辣。一口咸,一口甜,咸者不齁,甜者不腻。

街尾最后一个小摊摊是糖画,老人家很有原则,五元一次,转到什么做什么,不许二改。

钟离先转,口里默念龙龙龙,最后竹签却停在了松鼠上。

蓝若接上,嗖一下停到了兔子那里。

老人家运勺如飞,两分钟不到,两只惟妙惟肖的小动物出现在手中。

钟离,蓝若对视一眼,左手递右手,非常有默契地迅速交换了手里糖画。

远处昏黄的路灯显现出森然的屋影,如飞的檐角横跨在翘首的马头墙上。蓝若挽着钟离,脚下是仄狭的石板路,每条路都象沱江一样蜿蜒曲折,她们踩着潺潺水声,走进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屋宇之中。

第二天晨光斑斓如彩霞,她们吃了当地特色早点,红油汤头浇一勺扣在米粉上,配以各色酸辣小菜,湘西的酸萝卜每家味道都不一样,唯一的相似之处是都很好吃。

吃饱之后,出门过了虹桥,去东门城楼,东门城楼往右转进入九景里,里边有杨家祠堂。

钟离问蓝若这个祠堂有什么典故?

蓝若想了半天,说好像是杨六郎的后代子孙建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

于是钟离打消了买票进去的念头。

她们继续往前走经过北门城楼,登上小舟,泛沱江至九景之一的万寿宫,顺道去看万寿塔。

望着涛涛江水,钟离突然想起江汉神女的故事,蓝若好奇,让她说来听听。

“大概就是一个登徒子过河,突然河对面来了两个大美女,自称是江神,登徒子见色起意,腆着大脸问人女神要玉佩,作为相识之仪,女神很不爽,但还是给了他,登徒子大喜过望,拿着玉佩蹲在原地乐的不愿意走了,女神携手踏江而去,这时候登徒子耳边传来风击环佩的声音,低头一看,怀里已经没有女神送的玉佩了。”

“听起来居然有点惨。”蓝若说。

钟离背倚着阑干,神色颇有几分不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凡人怎么能肖想女神呢,还贪心不足,妄想什么齐人之福。”

“还有什么高唐之会,巫山云雨,不过都是后代文人酸水吱吱流的产物。”钟离继续说,“原本宋玉笔下的人物,并不是活泼可爱的楚地少女,而是堂而皇之的巫山女神。”

钟离的言辞渐转犀利,与之相随的是蓝若温柔的目光。接着钟离的叙述,蓝若合音轻唱:“含然诺其不分兮,扬音而哀叹。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

至今为止湘西还保留了不少楚地的风俗,阳春白雪的唱词混杂下里巴人的曲调,两相交融竟然产生了奇妙的韵律。

钟离眼中倒印着蓝若的身影,婉转的曲调再次响起:“于是摇佩饰,鸣玉鸾,奁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

一轮金乌穿过明月大江,几行秋雁跃过山高水长,远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身畔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们回到大路,从北门城楼左手边巷子插进去,走到熊希龄故居门口,隔着门帘眺望两眼,并没有进去。继续往前走,到凤凰广场。

广场上站着许多穿的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面具,有的人还拿着战旗之类的道具。

蓝若走到人堆里,用方言问了他们几句,得到答复之后回来和钟离说:“运气真好,下午这里要办场傩事,平时并不常见。”

钟离之前只听说陕西还有大傩保存,不知道湘西也还有,忙检查了一下相机的备用电池。

蓝若建议说:“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广场边上有家腊肉蒸饭很好吃。”

店里生意很好,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刚坐下来,旁边又来了两个人。

其中的男生顶着一副娃娃脸,头上却梳了个道士髻,身上灰褐色道袍外边捆了不少五彩丝线,看起来有些滑稽。

另一位则是个女生,年纪不大,长的挺可爱,虽然也是穿了件灰扑扑的道袍,但身上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女生开门见山说:“两位姐姐,我们来晚了没有位置,能不能拼个桌?”

蓝若大方说:“可以的。”

他们俩毫不客气坐下来,扫桌上二维码点单。

临着等菜的功夫,小道士自来熟凑过来聊天。

“你们是来旅游的吧?下午广场上跳傩,不要错过了。”

钟离结合对方的打扮,试着问了句:“你们是傩舞的演员吗?”

小道士指着身边女生说:“她是,我不是。”然后小道士面露几分得意之色,敲了敲怀里的面具说:“我可是领傩唱祝词的祭司。”

女生白了他一眼,帮钟离倒水:“你就得瑟吧,万一临场忘词丢洋相,小心回去当家师削你。”

小道士立刻呛回去:“我可是正经受祿的道士,唱祝词是职业素养知道吗,倒是你,小心舞跳岔了明年没资格再来。”

钟离和蓝若默默对视一眼,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在饭店老板出马,关键时刻开始上菜,总算转移了斗嘴到快打起来的两人的注意了。

钟离看着小道士面前的菜面露疑惑:“出家人不是要茹素吗,你这全是荤菜啊?”

“除却牛肉,鸿雁,乌鱼,狗之外,我们可以吃肉的。”小道士虽然这样说,还是拈着诀,稀里呼噜念了一段辞。

他这没有开动,女生也不吃,同一桌的蓝若和钟离自然也不好动筷子,只能静静等他唱完。

虽然辞句晦涩,但韵子很好听,清正雅真,如果再加上点伴奏那就真的飘飘悠悠如瑶台仙乐了。

一联唱完,小道士放下袖子,盯着一桌子菜说:“人类真残忍,为了填饱肚子残害这么多无辜生命,每次看到这种事情,眼泪就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女生一拍桌子,毫不犹豫怒斥他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你那是喜欢吗?你那就是馋人身子。”

小道士什么都不说,端起碗就吃。

蓝若和钟离面面相觑,第一次认识到祭司这样严肃的职业居然也有这么活泼生动的一面。

未时三刻,凤凰广场祭旗飞扬,鼓吹齐备,祖周公之制,传傩以靖妖氛。

金戈争鸣已远去,荆楚风流耀千古。

队伍当先的年轻人面罩轻纱,腰围色彩古艳的裙裳,身背战旗,持戟扬戈,在锣鼓伴奏下应声而舞。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面与面相对,剑与杖相击,舞蹈与乐舞相辅相成,动静交替色彩交织之间,又显出一种别样的神秘。古人相信,面具是神灵的载体,每当傩舞者戴上面具,穿上舞衣,他的人格便被神格所代替,成为另一个自己。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以蛮夷自诩的楚国,向来与中原有着截然不同是人神关系。楚国的神灵从来不是冰冷严肃、高高在上的形象,而是充满了脉脉温情。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他们是完美的君王、慈爱的长辈和理想的恋人,和人一样有着诗意而美好的情感,以及无可避免的喜悦与忧伤。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钟离放下相机,慢慢转过头,像握住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蓝若的手。

与之回应的,是少女明媚浅快的笑容

“满堂兮美人,独与余兮目成”,在节日汹涌的人潮中,你突然穿过满世浮华凝望着我,有什么能比这更动人。

是夜,星辉耀人间。

顺利进行了傩事的小道士李秋雨心情大好,和同行的女生唐灵儿一起,邀请蓝若她们去清吧玩耍。

虽然是文化旅游区,主打传统文化与心灵归宿,但当地的清吧很出名,有常驻歌手和乐队,当然了如果客人愿意即兴来一段freestyle或者单人solo也是很受欢迎的。

比如李秋雨就去秀了一首《所谓》,唱惯了太上经韵的嗓子低声吟唱时,满场注意力都随着他声音里的情绪起伏,按照唐灵儿的话说,耳朵怀孕了。

“所谓天高秋凉,买了浊酒独唱;

所谓明月大江,换了丹青屏障;

所谓余晖落光,漫了湖水垂杨;

所谓梧桐染黄,湿了少年衣裳。”

蓝若没有动桌上的酒,钟离也没有,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但彼此却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下午的执手相携也不过镜花浅缘,黄粱一梦。

尽管二人笑意不减,注意力全集中在台上,但隔壁座的唐灵儿也敏锐捕捉到她们之间的异样情绪,氛围不知不觉发生变化,惊得小姑娘远远避开。

终于,钟离站了起来,拨开层层人流走到舞台正中,接过了李秋雨怀里的吉他。

屋顶聚光灯重新汇聚,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在眼前冷傲美艳的女子身上,而她的眼神早有归属,只凝于一处。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声线平稳:“蓝若,这首歌,我只为你而唱。”

人群炸开轰响,众人纷纷四下寻找叫蓝若的那个人,无奈灯光错乱,只能有心无力。

“前世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

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说今夜真美。”

平淡沉静歌声里是慕诉,是重逢,是倾盖如旧,是七叶花心一滴碧血,是八千里路云和月。

似是故人来。

蓝衣少女推桌而起,头也不回离开清吧。

身后人潮依旧汹涌,耳边歌声如黄钟大吕之声,久久不息。

旅社的后门出去,是山川的腹地,在这里,山水名家的笔触戛然而止,隐世与尘世的边缘如利刃划开。

但边缘并不是结束的地方,恰恰是阐明自身的地方。

边缘的尽头,少了很多芜杂的事物,一切反而更加明朗和清晰。云白得浩浩荡荡,伫立挺拔的乔木也绿得浩浩荡荡。

眺月千里外的水色如帘,不及期待一夜破晓时方显之月更有风情。此际月色青苍,似悬于深山树梢间,又似遮没于积雨云层。身旁蔓草丛生,柏叶上反射微冷白光,朦胧月色如轻纱拂在蓝若鬓边,少女眉目间摇曳的风情,可与皓月争辉。

伞身倾斜,钟离也随之微微倾身,眸中准确捕捉到这道冷光:“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摘下那风中搔痒难愈的月色?”

明明如月,清辉遍照人间。在她们所立之处,背后是橘红的人间灯火,那里奔流着川行的车辆,神色匆匆的人群摩肩接踵,看不清彼此的脸。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秋野草木最后的肆意生长,拼尽整年春芽夏花攒下的黄天与厚土赋予的力量,在一夜之间化作层叠如浪的草木海洋,金色浮浪之上,纯白流云无声翻涌而过。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那些细微的、萌发的情愫一如春秋代序,虽然无迹可寻,但却以不可抵挡之势悄然发生。

天意何幽渺,盈虚事颇多。既然予月貌,曷以吝秋波?

九天孤月的光芒亘古万年,但那些生于微末中的万千萤火,亦可乘长风汇聚成熠熠星河。

“我愿意。”柔软臂弯环上肩头,年轻的身体跌入另一个温暖的怀抱,依偎着的灵魂亲密无间,互诉坦荡熨帖。

她们在同一把伞下,感受着彼此间温热的呼吸,互相贴近的脸颊,以及接下来的,落在唇边柔软的吻。

THE END

评论(5)
热度(187)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化

关注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