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思作颂

【黑虹】楚风(贰拾陆•迢迢远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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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伍•君子慎厥初

等君墨兄妹吃完了点心,无常正好赶回来复命。


背负长弓的黑衣少年以手支地,禀告玄府现在的主人:“待出竹林后,除一箭射中其摆,再追踪不到。”


虽然由无常亲自带头,但也没能追到訾邪本人,


君墨没有责怪他,只道:“毕竟是昆仑神宫的星侍,能中其摆已是不错。”


又问:“其他事?”


“谢珏带着两只奇怪的小兽回到广陵衙署,待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折回,现往郊外水道的方向去了。”无常半跪于地:“应该是要和陆氏兄弟回合,那片区域有人接应,因此我们没有跟太近。”


“两只小兽?”君墨皱眉:“什么小兽?”


“看不太清,似是一只黑色幼枭和一只绯色狮子犬。”


无常也很奇怪,以他对谢珏的了解,这位昔日的玄府护法怎么看也不是个浪荡阡陌,飞鹰走狗的贵游少年。


“哥哥,会不会是?”端坐在君墨身边的君月小声道。


“嗯。”君墨点头算是回应:“陆氏那边不用再跟进。”


“是。”无常道:“苻薛二人已被安置,而苻雄不知所踪。”


君月皱眉:“此虏倒是跑的很快,不过他敢一个人来自然有所持。”


“无妨。”君墨对此并不在意。


君月也道:“即便捉住他缚送建康,恐怕也会反诬我们里通外虏,现在建康城里可不欢迎我们玄府。”


“流民帅们没有什么异动。”


“桓司马手下收走昆仑奴尸首后亦全部撤回城里,他们没有主动和我们联系,我们发出的信号也没有回应。”


君月略一沉吟:“看来舅父不太想在这里见我们。”


“人多眼杂。”君墨道:“我们去建康。”


君月轻笑:“建康那边,人不是更加多?”


“越多越好,省的一个个告知。”


另外一边,和歌一曲的陆楚心情极好:笑吟吟看向幼弟:“怎么样?想好了没?”


“啊……”陆白回了神,拖长声音道:“可以是可以。”


陆楚高兴击掌:“开船,去建康。”


“不忙,长青还没来。”陆白往船外看去,天空中飘来细细冷雨。回头时又见兄长只着一身褝衣,不由眉头一皱,唤道:“景行,烧个炭盆给长君。”


“唯。”静坐船仓角落的少年立刻起身,从外边搬回一个约摸五寸径的圆炉盖盆,用层布把底和四周都包密实了,托着盆底,屈膝递给陆楚。


陆楚之前只粗看了一眼景行,当时没太注意,现下隔的近了方才看清对方眉眼。


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着相似的轮廓,熟悉的神情,还有一模一样的姓氏,不会是巧合了。


接了盖炉揣怀里,陆楚问景行,“你是景止的第几个弟弟?”


此言一出,空气突然安静。


陆白下意识握紧腰间长虹。


而景行心神大震,过了会才咬牙答道:“仆,景氏十三子,景行。”


“十三郎,那就是老幺了”陆楚把盖炉拢了拢,烧红的炭哔剥炸开,沉闷的声音从铜壁炉身里传出,“时间过的好快,景止最小的弟弟都已经这么大了。”


“可能你已经不太记得景止了吧。”不等回答,陆楚又道:“记不得也正常,景止居长,你当时还小,景氏人丁兴旺子弟众多,不像我们陆氏,枝枝叶叶加起来才我和子虹两个人。”


说着看向陆白:“子虹说是不是?”


左手松开剑柄,不着痕迹滑落膝盖,陆白笑道:“这一代是的。”


“不,我记得。”突兀一声冰冷插入,少年人后退少许,面对陆楚执礼正坐:“我记得当年父亲和叔伯们是如何欢庆景氏出了一位嗣君长随,也记得当年他为您献上怀刃时脸上郑重的神情。”


少年人抬起头,尚显稚嫩的脸庞尽是坚定:“所以若他再出现,请您允许我亲手杀了他。”


说罢就着跪坐的身形深深跪伏下去,一字一顿道:“万望成全。”


哔哔啵啵,外边开始雨势渐止,又开始刮起大风,初春的冷风最是瘆人,一层层似好要从人的骨头缝里刮进去,雨后小雪,柳絮似的雪绒随着风吹进船舱,木门碰碰被吹开,整个舱里吹个了通透。三人之间的气氛也被吹得冰冷。


陆楚缩了缩肩膀,道:“有点凉,你去把舱口关了吧。”


他话里没有指代谁,却清楚的表达想揭过这事的意思,而跪伏在地的少年并不想起身。


景行额首磕地,声音暗哑:“拜托了。”


陆楚不由看向陆白,眼神十分无奈,你怎么选了个这么倔的孩子?


陆白轻笑,不要小看年轻人的决心。


没办法了,陆楚只能道:“昆仑之后,景止已不是我的长随,死生二字,十三郎可自行决断。”


“拜谢长君!”景行这才撤足起坐,掩上舱门出去。


普通船舱完全不能隔音,陆楚和景行的对话完全落入一直围绕舟身警戒的舟子们耳中。


等到景行出来时,正对上他们错愕的目光。


少年人执剑立于船首,目光一片死寂:“掌船者各司其责,再派二人迎候青光剑主,其余人注意警戒,青光君一到即刻开赴建康。”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四散开去。


独艨艟纲首钟全面色阴暗,按刀上前一步,怒喝道:“你居然是景止的弟弟!”


景行面色不变:“是。”


钟全目眦欲裂:“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再出现在陆长君面前!”


若没有昆仑之巅景止的背叛,芈族主君的绶印早已握于陆楚手上,千年一遇的凤凰命,古楚大神东皇太一在尘世的血裔,未及涅槃便已沉寂。


“行己有耻,然后为人。”尚且年幼的少年人说着与年龄不相符和的话,他紧握手里的直兵,忤视钟全的愤恨目光:“我会用叛徒的血来洗刷家族的耻辱。”


“你杀了他有什么用!哪怕你们景氏全部陪葬又有什么用!”钟全猛然拔出刀,狭长刀身闪过刺目的光,转瞬挥下。


“纵无用,也该如此。”景行当即回击,却并不拔剑,刀身与剑鞘相撞,擦出一道道火光。


景行偏头侧过刀尖,右手腕翻转剑柄直直挥落,钟全顿时感到整个后背酥麻难忍。正待钟全回身反击时,景行的左手已经探出,准确抓住他握刀的右手,锵一声整个刀身重新推回钟全的腰侧刀鞘中。


少年人冷声道:“钟纲首,府君座前拔刀,是否太过失礼。”


“你!”


“若要切磋,待无事时,景十三奉陪大驾。”


言罢景行撩衣正坐,顺带眼睛也闭上,一动不动坐在舟头,死死守着舱口。


钟全气得咬牙,但也不能拿他怎样,紧了紧革带,愤然离去。


忠诚和背叛,这个时代最不可提起的两个名词,但仍有人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申时末,青衫公子终于出现,同两只食毕魇足的小兽登上艨艟。


舟人升帆,战舰重入水道,向建康开去。


为了照顾陆楚伤势,船开的尤其缓慢,经一夜漂泊,第二日晨光初起时,他们才再次靠岸。


为避嫌靠岸的地点选在了距离主城外很远的隐蔽渡口,陆府来的车马遮了徽记,恭恭敬敬等候在此。


虽然沉睡一夜,但陆楚神色仍未见明显好转,依旧是苍白没有血色的样子。


单薄身形跨上牛车时似随时要倒,惊得陆白心底七上八下。


换乘车马,一路无话,大约过了午时,陆白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建康城门。


没有长安城恢弘壮阔,没有洛阳城富丽高雅,江南水乡的旖旎风貌再添几分天家威严和士族风雅,大约就是帝都建康。


“是不是有些失望。”


一直端坐着闭目养神的陆楚突然发问。


谢珏端起杯盏,嘴角轻勾却并不作答,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陆白,眼神里带了几分促狭。


我早失望过了,就不知道猫崽你做何感想。


陆白一边摩挲着二哈的触感十分不错的顶心绒发,一边给怀里小小黑拿去更多零嘴药材,最后漫不经心答道:“本没有过期待,又何谈失望。”


陆楚唔了一声,眯起狐狸眼直视前方:“小白应该会很适合这个地方的。”

 

“世族的地方吗?”陆白不在意问。


“是啊,世族的地方,但也不仅仅是世族的地方。”陆楚轻轻一笑,复又去骚扰与世无争的谢珏:“猴儿,你来这也快四年了,感觉怎样。”


谢珏面无表情,随着陆楚的视线向窗外看去:“群魔乱舞,光怪陆离。”


然后回头看了眼陆楚,补充道,“这也是锦毛狐狸最喜欢的地方。”


“看样子适应的也很不错。”陆楚笑道,语气十分轻快:“我才不喜欢,只是没办法而已。”


语气里又有些怅然若失:“一旦跨入这个地方便难以脱身。”狭长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幼弟,却像看猎物一样半点温度都没有:“子虹,你明白么?”


“当然。”陆白莞尔:“我讨厌建康,但若是需要的话,可以忍受。”


纯良无辜好似不谙世事的小郎君。


谢珏直翻白眼,锦毛狐狸和被锦毛狐狸带大的腹黑猫崽,这建康城又该多些热闹了。


车队低调穿街过巷,终于嘎吱嘎吱停了下来。


府人开启大门分列两旁,执礼敬候。


与此同时,建康官渡上另一艘巍峨大舟正缓缓靠岸,漆黑如墨的船身在稀薄晨雾里渐渐显露出桀骜狰狞的锋锐棱角。


势如排山倒海,渡口中的众船众人无不纷纷避让。


君墨负手傲立,目光如炬,手拂过腰侧直刀,神兵发出阵阵低鸣,似是父王往日里幽长的叹息。


“让我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帝都建康。”


在他身后,玄府暗部首领无常仰视之,这是他誓死效忠的玄府主人,四年前他们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四年后的今天他们将一道去拿回本属于玄府的无上尊荣。


云波诡谲的帝都,人心叵测的世族,你们准备好了吗。


赫赫玄府,回来了。


TBC


贰拾柒•赫赫天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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