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君墨率领玄府部众乘战舰登建康全城轰动的大手笔，陆白三人的行程简直低调到过分。
经历过摘了徽记的车马，低头疾行的车队，三人进府后立刻关上的大门。
陆白终于忍不住要说：“阿兄，若不是门口写了陆府二字，我真以为咱们是在做贼。”
“噤声。”陆楚制止他，“小声些，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陆白无语，转头问谢珏：“我兄长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连进个家门都要偷偷摸摸生怕别人发现？”
谢珏无奈道：“伤天害理倒是没做过，但他真的很让人又爱又恨。”
“可以说有多少人恨他，就有多少人喜欢他。”
陆白还要说话，陆楚已不想听，推着他往里走：“先去吃饭休息。”
谢珏满脸无奈，抱着怀里一脸兴奋的二哈和昏昏欲睡小小黑，跟着陆氏兄弟往里走。
一旁默声跟随的仆从们得到主人指令纷纷行动起来，等三人穿堂过屋来到中庭，所有的饭食也都摆好了。
每个人桌上放着一盘喷香可口的五香炙肉，一碟晶莹剔透的风纸牛肉，一盆色彩缤纷的蔬菜汤羹，另有一个小食盒上放着五小块梅花形状的打糕以及整套水具，主食一碗白生生的大米饭。
胖墩墩的庖丁双手跪在堂下，语气有些哽咽：“去年新出的洞庭晚稻，敬请长君尝尝。”
陆楚闻言，捏起象牙箸从白瓷碗边舀起三两粒大米递到嘴边，略抿了两下，点头称赞：“不错，很是香甜。”
“好好好。”庖丁哽咽中透着惊喜，忙不迭道：“您在外奔波受苦了，请您多多用些吧！”
又向两位客人伏身，“也请少君和青光府君敞开了吃，厨下还有许多，别浪费了。”
说罢带着一帮子人赶忙退下。
陆楚对着下首二人道：“都别愣着了，二哈别去闹小猴子，坐回小白那去，小小黑到我这来，你们怎么都喜欢围着小猴子打转。”
小小黑立刻一摇一摆走道陆楚身边，陆楚拈起一枚打糕喂给祂吃。
二哈依旧不依不饶，还在对谢珏进行惨无人道的骚扰。
陆楚夹了片牛肉，嚼了嚼咽下，表情一本满足：“还是南方的牛肉好，够劲道。”
陆白问身边的谢珏：“宰杀耕牛不是违禁的吗？”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懂的。”谢珏终于忍不了了，把二哈从怀里捞出来塞给陆白：“拿着，什么毛病这是，老在我这拱来拱去。”
陆白捞住不断扭动的二哈，不轻不重拍了祂一下屁股，“老实点别乱动。”
二哈很委屈了，窝成一团缩在案脚边哭唧唧。
陆白气笑，把整盘打糕都给祂：“吃，别哭，太假了没人相信。”
二哈站起来嗅嗅，十分嫌弃又趴下了，拿块茯苓糕就要打发本神兽，想都别想！
陆白表示茯苓也是好药材，现在不饿挑三拣四，等你饿了自然要吃。
抬头又是促狭一笑，对谢珏道：“祂最喜欢吃玉蟾宫的药草了，估计你身上有玉蟾宫的气息所以才这么黏你。”
说罢瞄了眼谢珏怀里蓝色具袋包裹的怀刃，略有些惆怅着：“女大不中留。”
谢珏顶着一张迷到千万世族少女的俊脸，默默回呛：“说的好似你身上正穿的衣裳不是出自玉蟾宫一样。”
“自然是啊，你的不也是？”
正上首的陆楚打断他俩：“我不同意。”
“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陆白有些诧异，指责道：“阿兄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就不同意？”
“哼。”陆楚不搭话，只道：“我要吃好了，你们快点。”
“……”主人家说这话表示要收盘子了，陆白和谢珏收敛心思停止嘴炮加快速度，连二哈都不敢作妖一顿狂吃。
食毕后三人各自沐浴，等再碰头差不多已是华灯初上将近晚宴时分。
对于欢宵达旦的建康世族来说，此时，才是生活的开始。
陆楚带着小辈们坐在起居室里，另有两只吃的饱饱的小东西趴在他膝盖上打盹。
坐了一小会，陆楚找话题聊天：“君墨今晨抵达建康，场面十分壮观，公卿们拟今夜为他接风，你们就不想去看看吗？”
陆白道：“不去，君墨定然不出席。”
谢珏似是吃撑了，歪坐在凭几里不愿意多说话。
陆楚：“君墨初来乍到，公卿的面子都不给？”
“他大可找理由推脱掉，就像阿兄今日大食后让门房推掉的那十多批帖子一样。”陆白慢悠悠说：“不过君墨其人，我想他今夜定会食宴部众，以聚人心。”
陆楚笑：“小白这么肯定，看来很是了解他。”
“不算了解，略知一二。”陆白笑道：“再者，估计我们想法会有些类似。
“什么想法？”陆楚有些好奇。
微弱灯火下白衣青年浅笑烁然，竟比朝日之辉更为耀眼夺目：“公卿而已，算个什么东西？”
谢珏随之大笑出声：“何谓公卿？士族中位高官盛者。殊不知，位高以营私，官盛而昏愚，此等公卿，确实不是东西。”
陆白道：“看来长青怨念颇深。”
谢珏摇头叹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呵呵。”陆楚微笑，尽管笑意中没有温度：“小猴子说话还是委婉，要我来看，何以官盛？趋炎附势。何以位高？老而不死。趋炎附势是谓窃，老而不死是谓贼。窃贼之流，何足夸谈。”
陆白摇头：“真想见一见……又很不想见。”
谢珏一派淡定，“要见时你挡都挡不住，若是很好奇，今晚可去看看。”
“来人。”
谢珏高声道，门外玄关立刻闪出一道身影，是陆府侍候多时的仆从。
“青光府君有何吩咐？”
“替本君走一趟乌衣巷，告诉谢长度，今夜我与陆氏兄弟星夜聚首，把酒达旦，清谈玄言，彻夜不归！”
说罢，一物从屋内抛出，门下仆从伸手捞过，只见月色下天青色剑穗流光倾泻，汩汩如清泉在掌。
TBC
